不記得是從何時起的了,心中一直有著那么一個想法---想讓母親靜靜的坐下,然后我會去細數一遍,她頭上的白發。而這個不知何時衍生出的想法,就這樣時常縈繞在我的心頭、在腦海,卻始終未曾付諸行動。
無時無刻都在牽掛我的母親,那白色的發絲應該有太多都是因我而起的吧!從我的超出了預產期一周的降生,到我開始膩煩她的嘮叨,到我能跑會跳的去學校,而后莫名其妙的進了醫院,在十七歲那樣一個本該朝氣磅礴的年紀,癱瘓了雙腿,坐上了這奇形怪狀的輪椅……
如今母親常說:“如果…你沒有生那場病,要是你還好好的,現在的生活該多好呢?才剛到一個不用我在太過操心的年齡了,卻又……估計是我上輩子欠你太多了,這輩子才會這樣不讓我省心一會兒。”
我知道她說的是假話,世上沒有一個真正能夠做到,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孩子而操心勞肺的母親。我相信那嘮叨是永無休止的,而當中夾雜的更多的是永無邊際關心和愛護。這樣子的母親,我的母親。
在我生病的這幾年,母親陪我東奔西走了大半個中國,原本是在新安江多轉幾圈都會迷路的母親,為了我卻變得能在北京、沈陽、石家莊那些大城市里奔走……母親的白發,就是在那段希望與失望交織的歲月里,在我躺在病床上發著高燒,瘋狂的讓自己相信那只是一個夢,夢醒就什么事也沒有的時候,在我一次次被推進磁共室、手術室、治療室的時候;在我因為覺得委屈發怒、崩潰的時候,母親埋怨自己的無為力,逃避著我的視線默默悲傷、哭泣的時候……那絲絲縷縷的白發,也在我自悲自憐、目空一切的時候,不留余地地生長。而我又何曾有過一絲察覺母親這一頭青絲所發生的改變念頭呢?!
母親說:“我再也不想出門去什么地方旅游了!從他生病以后,我陪他去的地方已經夠多了,沒有什么心思再去玩了。”母親應該是累了吧!母親對我更加的放不下了吧!
在我的記憶中,母親的身影總是那樣的忙碌。為了一個家,為了一個這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活下去的兒子。我多想讓母親靜靜坐下。而母親也在那忙碌中開始老去__去年的腳裸骨裂、今年的咽喉切除腫瘤的手術,母親健康的身影就這樣漸漸地被這無情的歲月所磨蝕。
“老媽說她想你了!”母親做完腫瘤手術的第三天,姐姐通過電話轉達母親的話,那時的母親還不能大聲說話,在電話里聽不到她的聲音。我呆呆的拿著手機,忘了回答,那時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。才沒見四天而已,我的母親還是如此放我不下!
母親即將出院的消息讓我期待了一夜,然而早晨父親說要讓母親去外婆家修養一星期再接回來的話,讓我心里頓時感到一陣莫可名狀的失落。
母親還是如此放我不下,消瘦的身形、深陷的眼窩、有一點佝僂的身軀、記事站在陽光底下也沒有了太多光彩的神態的母親,病痛將往日健康的母親折磨得如此讓人心疼。原來扭不過母親的父親還是把媽媽接回了家,而我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,卻靜靜地永遠記下了這一切。驚喜?意外?悲切?無奈?……我找不出能夠形容的詞句。有時候語言也會顯得如此蒼白無力。
母親回來后,我找了個機會執拗地要求幫她洗頭,父親幫忙打來熱水,我一只手為了讓自己保持平衡緊抓著輪椅,另一只手在父親的幫助下用濕毛巾給母親洗頭,這是我離母親的一頭白發最近的一次,而母親的這些白發大多都是因我而起的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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